做了大半年合同工，我劝年轻人千万别去体制做编外
一场雨后，人行道上落满洋紫荆花瓣，满眼纷纷杂杂的紫红色。去年入职还是初秋黄叶簌簌，转眼间，在这个单位做合同工已经大半年。古人常感慨春树暮云，这时节最易让人触景生情，越发感觉自己当初找合同工过渡的选择未必明智。停下来的这大半年除了收入锐减，并无稍有意思的收获，对生活和未来依旧茫然，只是对编外工作有了些没用处的认知。
我一毕业就进入某家行业龙头企业，薪水福利尚可，起码那份工能让很多员工兢兢业业六七年后攒下一间郊区小房子的首付。但真的卷。不仅单休，晚上十点十一点整层办公楼依然灯火通明，公司很多会议常安排在周六甚至周末晚。大家时常感慨“工厂也不过三班倒，我们则早中夜班连轴”。这种情况下，人就是一台无感情的打工机器人，先不说聚餐聚会时常缺席，就连家人生病也难以陪同，仿佛已工作到“六亲不认”。
疫情后经济下行，寒气传遍各行各业，压力从上而下传递，降本增效口号下，领导的PUA更是无孔不入。我看到拼命三娘著称的项目负责人多次在会上被骂到泪流满面，看到35岁+的前辈不断被边缘化，即使是在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领导，一得重病，大领导便火速换新人……
30岁前夕，在家人苦口婆心劝说下，我准备考编，为了过渡时期不断社保及生活费，找了份编外工作，岗位是行政助理。看着远不止腰斩的工资，心想“拿多少工资负多大责任”，自己只是个合同工，估计工作技术含量也不高，小小办公室助理，更多就打打杂吧？就“不怀好意”地打算日后只做分内工作，做完到点即走，下班就做自己的事。
《平凡的荣耀》剧照
现实打脸特别快，第一天去到办公室，先见了部门领导，领导说我的岗位是行政，但调查员英姐病了，这段时间要跟小高协助她做调查。
随后到了工位，正编英姐热络地问起过往经历，以及家人是做什么的，我如实回答。英姐问完便说她身体不适，已跟领导说了我和小高这几个月主要协助她做市场调研工作，例如调研本市重点房地产开发企业房价情况，回收问卷等。随即拿出一份写满了设备和工作的移交清单，叫我签字。我还感慨单位真讲究，临时协助工作都要签字。稀里糊涂中，就开始了编外工作。小高在这里近一年了，以前在企业做HR，孩子小没人带，只好找了这份工，钱少但离家近能照顾孩子。后来我跟小高熟了，她小声告诉我，问你家人爱人的工作，并不是闲聊，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关系，签字是留痕以及想把工作趁势交出去，以后工作就是你的了。
《八零九零》剧照
英姐并未正式请病假，但每周来三天左右，约10点到，把买好的菜在办公室放好，烧壶水，打个卡，看看手机和电脑，有工作通知就转给我们。我们不会处理的工作，她也不多说，只叫我们问发通知的人。下午四点多就会提着菜回家安排伙食，儿子明年计划出国，已联系好英国学校，近期回家备考雅思。为了方便，还给我们配了办公室钥匙，甚至想把她的工卡给我们帮忙打卡，正编上班当天是可以任意时段打卡，每次打卡有25元补贴，我们拒绝了她，毕竟合同工也不用打卡。
当我们做完工作发给英姐，她并不看，而是叫我们直接对领导，正编各种工作对接群也会拉我们进去。有次她转了个其他部门的通知给小高，叫小高把报告交过去，小高交报告的邮件抄送给她，她立马说：“这件事就算是交给你了，别抄送给我，直接对主管部门和领导，不要什么都扯上我！”
小高倔强地说道：“交报告不是合同工的工作。兼职调查员只能帮忙收集数据。而为了做这些调查，我和小陈每天都加班加点，周末也常出去调研。按规定报告由在编员工主笔及提交，但让我们写了，如果不是到了截止日期，怕耽误部门进度，我根本都不会帮忙交。”
英姐表现得很生气：“上周党政联席会，也跟领导汇报过了，你们岗位是兼职调查员，兼行政文秘，不仅协助调查、撰写调查报告，还要协助办公室部分事务。”
“开会我们并不在场，岗位工作调整增加不用问本人意见的么。”
“党政联席会是关键人员跟领导参加，你们当然不会参加。”
小高的理直气壮并不能改变什么，这里无论占不占理，很多正编都会把分内工作慢慢分给合同工。谁靠谱谁工作量大，多劳不多得，合同工待遇与正编更是云泥之别，且无发展通道，加之地位卑微摆烂不得，过一段时间都会撤退。
《未生》剧照
单位像英姐这样四十多岁的正编有三个，工作有20年，爬到正科级，职业生涯已基本到头。房车早早有了，单位不会裁员，慢慢就走向躺平。很多正编不乐意将合同工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揽，毕竟不同考核体系，也非职场竞争对手。她们只想躺平少干活，希望领导慢慢习惯对接其他人，不对接她们。恨不得领导忘了其存在，别安排工作到头上。群里、会上坚持沉默是金，轻易不提意见。如果领导问到建议，说几句大而空的套话即表示，“我们年纪大了，这些年轻人才懂，像小高她们啊，做事有责任心，学东西又快”。料想长期的安逸让人逐渐丧失思考，像英姐她们不仅清清楚楚的指引说看不懂，若有新任务安排仿佛连人话都听不懂，更别说执行。
很多老派体制人不仅养成懒散安逸的性格，骨子里更是把人分三六九等。有时会随口鼓励，“你们要好好考试啊，有编制才是正道”，但看到你复习看书，定会安排更多工作。小高二阳了，英姐嘴上说，“小高啊，你不舒服就要注意休息”，但转头即吩咐，“小高，你去一下XX区做调查，下午要收完的，不要忘了，要安排好”。冷漠未必是她们故意为之或有意使坏，但多年习惯使其只关注自己利益。
《县委大院》剧照
如姐是办公室主任兼组织员，我来了后，大部分行政工作就交过来了。很多系统合同工没权限，她也硬是争取申请了，甚至不惜跟技术人员吵架。实在争取不了的，就上班时候登录她的账号让我们处理工作。
那天又为一个系统的权限，在电话争执，“你们不让合同工开通权限处理工作，就是阻碍业务推进，合同工开权限有什么问题？要打什么报告？我找领导签字打过去，不能这么死板的。”积极争取的高昂情绪透过墙壁，传遍整层办公室。
调查组及办公室很多工作让我和小高负责后，为了方便写会议纪要及开展工作，能让我们去开的会都会带上我们。不能参加的，英姐她们就草草记些笔记，回来再叫我们整理成文或落实工作。小高是211文科高材生，且以前组织过各种会议，每次都能按套路快速写完，但她说，“有模有样，实际毫无价值。”
《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剧照
这天要开全部门会议，如姐叫我和小高提早布置会议室，会议垫、笔、茶水……会议的仪式感十足，连笔头的方向都要一致，排成一条线。差不多弄好，如姐走过仿佛发现大问题，“妈呀，你们为什么没用粉色纸打印会议议程，赵处之前说过会议议程用粉色纸更好看”，嚷嚷中英姐也过来指点工作，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嘴，最后我们只好重新打印摆放。
交代完，两个人说笑着进了办公室，拉上门，闲聊声从虚掩的门飘出来，“我儿子在家备考雅思，明年要去英国了”“我女儿也想出去，现在才高一”“你上次看中的房买了没，二套首付多吧”……
在说不出任何意义的重复工作中，以及英姐如姐细絮的聊天声中，一个早上的时间悄悄流走了，时光如那沓整洁如好的白纸，被废弃一边，未产生应有价值。
《凪的新生活》剧照
每天茫茫然，工作忙碌到无私人时间却说不出产生了什么价值，只是在蹉跎岁月，更不用问意义和成就感。然而一份四千块的工作有时可以让你受的委屈不少于一份四万的工作。我们多数人脸皮薄又对职业有责任感，去到哪都会花费时间精力尽量把工作做好。细想，其实倒不如真的停下来休息，如想考编则全心复习，如求职则找个有成长性的工作，同样的时间能给到的价值和成就感是完全不同的。
本文链接：http://www.xiangbuer.com/xiangmusiweikuozhan/2656.html 转载需授权！
